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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語驚訝地擡起頭說道:“你願意?”

“啊?”嬴季被聞人語的思路弄得有些迷糊。

“呃,”聞人語撓了撓頭發說道:“其實吧,我剛來西安,也沒有什麽朋友,本來,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陪我看看的,我真的還是有點害怕的。”

嬴季不得不承認,她很久沒有見過像她這麽單純對別人不設防的女生了,舉起來正在專心吃東西的知木,她笑道:“不介意它也一起去吧?”

聞人語也輕輕笑了起來:“當然。”

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反正已經是夏天了,兩個女生商量過後索性在地上打了個地鋪,聞人語還不忘記給知木也準備了小褥子。

“你在外面住,你的家人不會擔心嗎?”聞人語坐在臺階上歪頭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關系的,我一個人住。”嬴季說道,說謊現在可能已經是她的必要技能了,按地府算她不是一個人住,但是的確是有自己的屋子的。

“這樣啊。”聞人語有些感慨,她以為嬴季是一個人出來城市打拼的呢。

嬴季不是很知道她怎麽想的,看著頭頂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仔細看過的天空,輕輕舒了一口氣問道:“你對你的爺爺了解有多少呢?”

聞人語怔了一下,然後才悠悠地說道:“我只在六歲之前是和他一起生活過的,記憶都很模糊了,就記得是個很愛鬧的小老頭呢,對了,你是怎麽認識他的啊?”

嬴季晃了晃知木的爪子說道:“它之前受傷跑丟了,多虧了老先生照顧了一陣子。”那確實是一個,很可愛的老人。

四十二 狂言師(叁)

女生在睡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聊一些有的沒的,大概嬴季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跟別人這樣相處過了。

“對了,你了解關於你的奶奶的事情嗎?”嬴季歪著頭問道。

聞人語看著天花板,“唔”了一聲,翻了個身面對著嬴季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關於奶奶的事情,我小時候也問過,但是,家裏人好像都很避諱的樣子,後來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這件事了。”

“你沒有見過她嗎?”

“是啊,”聞人語嘆了口氣說道:“從我出生的時候就沒有見過她連張照片都沒有。以前沒有在意過,現在想想,好像還有點不對勁呢。”

“這樣啊。”嬴季眨了眨眼睛,輕輕說道。

空氣安靜下來,離著市區遠,外面時不時有風吹進來,倒也沒有白天那麽炎熱,入了夜的風甚至還帶了些冷意。

身邊已經傳來了聞人語均勻的呼吸聲,她昨天就沒有休息好,今天就算說了要守著一夜看看是有什麽東西,也終究沒忍住睡了過去。

嬴季自然不是那麽需要睡眠的,她的身體機能早就維持在一種狀態,並不需要睡覺吃飯來維持,但是偶爾能夠休息一下,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當然她今天,卻不是來休息來著。

她側著身子,思索著那天聽到的聲音是什麽發出來的,旁邊的聞人語突然翻了個身,側臥著面對著她,身上的毛毯從肩頭滑落,露出來她掛著睡裙吊帶的肩膀,窗口又有風吹過來。

嬴季猶豫了一下,伸手想要幫她把毛毯拉上去,手剛剛擡到半空,一縷頭發突然從上面垂下來,落在她手上,一雙蒼白似骨的手輕輕落下來,將毛毯往上拉了拉。

嬴季的動作停住,輕輕起身,越過聞人語的身體,能看到她後面粉色碎花的裙擺,她將手收了回來,坐直了身體擡頭看去。

正對上一張戴著面具的臉,面具通體白青色,透著一股青釉的剔透,眼眶的地方裏面一雙有些泛紅的眼睛正楞楞地看著嬴季。

長長的黑發在頭頂盤了一個圓發髻,但是上面的木簪已經歪斜,一半頭發垂散下來,正落在剛剛嬴季的手背上。

嬴季看了一眼安睡著的聞人語,又擡頭看著那個人,剛想開口,那個人,應該是一個女人忽然露出來慌亂的神情,拉著裙角往旁邊的一個鎖著門的房間跑去。

“噠噠噠……”的聲音在房間裏面響起來,在她進入那個房間之後消失。

聞人語皺了皺眉,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慢慢睜開了眼睛,還朦朧著就問道:“我之前聽到的就是那種聲音,你有看到什麽嗎?”

嬴季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沒有,睡吧,沒關系。”

雖然還沒弄懂意思,但是聽上去不像是出了事情的樣子,聞人語迷糊地點了點頭,又睡了過去。

看著聞人語又睡過去,她才輕輕起身,在聞人語的周圍設了一層法陣,然後倚著墻坐下,知木也默契地跳到了她的膝上,打了打哈欠,妖還是需要休息的。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一陣涼風吹過來,嬴季輕輕睜開了眼睛,眼中晃過一抹鎏金色,盯著那個站在聞人語身邊的身影,看上去那個人似乎沒有註意到她正在這裏看著。

嬴季看著那個身影又伸出手想去觸摸聞人語,但是剛剛伸到半空,就被一道絲線攔了下來,紅色的一道暗光在夜裏閃過,女人似乎受了驚嚇,手指猛地收了回來。

“你是誰?”嬴季慢慢站起身問道。

女人在原地楞了一會兒,猛地扭過頭,嬴季不由得楞了楞,因為女人臉上的面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了一個,紅黑色的花紋在面具上糾纏,勾勒出一個惡靈的形象。

就在她楞神的功夫,女人已經動了起來,周身的氣氛猛地緊張起來,但是女人做出來的卻並不是攻擊的動作,非要形容的話,看起來,就像是在跳舞。

腳步在地上交錯,發出來之前一樣的“噠噠噠”的身影,但是這次聞人語可聽不見了。

嬴季這才註意到,女人身上穿著的衣服,之前只是看到了粉紅色的主調,現在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她穿的絕不是中國的服飾,要比常服更加繁瑣沈重,衣襟層層交錯,寬大的袖子在空中飛揚,帶出來一陣涼風,腳上穿著的也是一雙木屐。。

嬴季敢保證那個女人沒有開口,但是她卻聽到了像是吟唱一樣的聲音,沒一個音節都拖的冗長,全是她聽不懂的詞匯,其間甚至還間雜著弦音樂的聲音。

嬴季皺了皺眉,她第一次遇見到這種情況,明明周身不斷傳來危險的氣息,但是她卻連怎麽防備都不知道,只能提高了全身的警惕,卻只能感覺到卻來越多的放松感。

如果有人能看到屋內的場景的話,一定會覺得奇怪,裏面明明還有一個女生在睡覺,但是另一個穿著青色長裙的女生卻正揚起手,不知道在隨著什麽樂調起舞,時而旋轉,時而仰身,動作靈活又有些莫名的違和感。

嬴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明明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神志在越來越不清醒,但是卻沒有能夠清醒的力氣。

嬴季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以一個側身仰首的姿勢站在地上,手上有一道血口,看上去就知道是知木幹的,但是這個時候也只能感謝它了。

嬴季看著自己的胳膊,上面有一只手正握在她的手腕上,她咬了咬牙,猛地側過身,那雙手也自然地脫落。

她攏了攏散落在臉前的頭發,舔舐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擡眼去看那個女人,後者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似乎也沒想到會被以這種方式解決掉。

“你,到底是誰?”嬴季將竹笛拿在手裏,擡起來像是拿了一把劍一樣對準了那個女人,知木也站在一邊,齜牙咧嘴地瞪著那個女人。

“哇……”女人動了動,嘴裏面發出來一個音節,但是不知道在猶豫什麽,聽了會兒有說道:“哦……”

嬴季皺了皺眉,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有些不解,是語言障礙?

四十三 狂言師(肆)

說了幾個音節實在是沒有表達出來什麽內容之後,那個女人轉身就又要離開,又是沖著那個鎖著的小木門的房間。

只是這次嬴季怎麽會這麽輕易地如了她的願,拿著竹笛往一邊側了下身,一瞬間就擋在了女人的面前,看起來她要比那個女人低上一小截,竹笛需要上指才能對住女人的脖子。

“你是誰?”她眼中露出剔透地金色,盯著女人的眼睛重覆道。

女人往後退了幾步,但是一根笛子總不會比刀子更有威懾力,所以女人也只是換了個方向就要往那個房間裏面去。

嬴季皺了皺眉,竹笛在手裏側著甩了一下,一道紅色的暗光沖著女人劃了過去,但是女人卻好想完全沒有知覺一樣,越過嬴季去往那個房間的步伐沒有一點停留。

木屐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不斷回想,比之前更倉促,嬴季原本只是想要攔住她的去路,卻不想女人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那個一道暗光直接劃過了女人的臉。

嬴季微微瞇了瞇眼,聽到了女人有些驚恐的呼了一聲,但是還是任由她逃了去,只聽到什麽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

嬴季看著她消失在那個房間裏,低頭去看地上的掉落的那個東西,那是剛剛女人帶著的面具。

她收起來竹笛,撿起來知木正在那爪子輕輕碰觸的面具,順手一只手把知木也抱了起來。

那個面具是由木頭雕刻而成,上面不知道是用什麽什麽作為顏料染出的暗紅色,對著月光細細看過去,像是以前應該是鮮艷的朱紅色,仔細聞上去會帶著她不知道的花香。

她猶豫了一下,把上面帶著一道裂縫的面具遞到了知木面前,知木溫順地湊上去,鼻子在上面輕輕嗅了嗅,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這上面又讓它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嬴季把面具拿起來看了看,又實在沒有找到有其他的什麽值得探究的東西。

但是這個時候知木卻從她的懷裏跳了出來,從窗戶跳了出去,嬴季連忙到窗口守著,卻見那個小小的身影直奔著院子裏的一棵樹,在上面蹭了兩下,一雙眼睛在月光下已經變了顏色,扭過來看向嬴季的時候透著一絲英綠。

嬴季眨了眨眼睛,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招了招手就讓它回來,然後輕聲問道:“上面的花香來自這棵樹?”

知木臥在窗臺上慵懶地叫了一聲,然後就跑到了自己小窩裏。

嬴季看著手裏的面具,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知木小聲說道:“守著她好不好?”

知木有些不情願地叫了一聲,在自己小褥子裏面翻了個身,然後跳到了狀態上,一雙眼睛已經透亮。

嬴季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從窗戶越出,走出了聞人語的家裏,沒幾步就消失在空氣裏,她需要去查一下這個面具的由來。

聞人語的生物鐘習慣還是不錯的,天剛剛亮就嚶嚀一聲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麽的那個青綠色的身影。

“你起得這麽早啊?”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問道。

嬴季扭過頭來,輕輕笑了笑道:“醒了,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嗯……”聞人語伸了個懶腰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說道:“感覺還不錯,好像,只聽到過一次那種聲音?你聽到了嗎?”

嬴季停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拿著那個面具沖著她晃了晃,有些猶豫地說道:“你,相信嗎,你的家裏,恐怕真的有什麽東西。”

她不知道怎麽跟聞人語說,更重要的一點是,從昨天那個女人的表現來看,她似乎並沒有想要去傷害聞人語,但是這並不是她隨便就放過那個鬼的理由,首要的,還是能夠查清那個人的身份比較好。

“什麽?”聞人語停下來去收拾的動作,有些楞楞地問道:“這個東西,你,從哪裏拿到的?”

“你知道這個?”嬴季有些驚訝地問道。

“這個,應該是爺爺的東西,”聞人語站在原地說道,指了指那邊的小房間說道:“之前,都收拾在這這個地方的。”

嬴季看了看那個房間,那就沒錯了,她把面具遞給聞人語說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你能讓我看一下那個房間裏面的東西嗎?”

聞人語有些躊躇地拿過來面具,輕輕點了點頭。

昨天夜裏,嬴季回到地府,按著自己的印象去查找資料,一推開門就看到崔玨和鐘馗正對坐著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麽。

崔玨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地說道:“活了這麽多年,連敲門的規矩都忘記了嗎?”

嬴季有些尷尬地後退了一步,她著急來找到答案,又怎麽會想到這兩個大人物此刻都坐在這裏呢?所以她已經被趕出來兩天了,這邊要商量的事情也還是沒個決斷嗎?

看著嬴季不知所措,卻又像是跑神了一樣的樣子,崔玨無可奈何地問道:“你來到底做什麽?”

嬴季擡頭,手上的面具揚了一下,輕聲說道:“我,來查一下這個東西的來源。”

崔玨看著那個面具,微微楞了一下,片刻後才說道:“拿上來。”

“是。”嬴季低著頭走過去,將面具遞給了崔玨,自己在桌子的另一方直接跪坐到了地上。

“你是從哪裏得到這個的?”崔玨將面具反覆看了看後問道。

“一個女鬼的身上。”嬴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女鬼?”鐘馗插嘴道:“你還真是會給自己找事情做。”

嬴季暗暗嘆了口氣,自己怎麽就撞到槍口上了呢,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判官知道這是什麽?”

崔玨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冷冷地吐出來兩個字:“能面。”

“能面?”嬴季不解地皺起眉頭問道:“那是什麽?”就連一邊年的鐘馗也看著崔玨,想要一個答案。

崔玨將面具放到桌子上說道:“唐時在陛下身邊曾見過,是東瀛人的一種表演,成為能劇,上面的人都帶這種面具,不過現在時過境遷,這個東西還存不存在都不好說了。”

嬴季比崔玨要接觸外界的東西要多,看著崔玨的樣子,沒說出來東瀛已經是日本了,心中卻是暗道,日本能劇?日本的面具為什麽會在聞人語的家裏呢?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四十四 狂言師(伍)

聞人語找來鑰匙之後,嬴季看著窗外的那棵樹,不經意地問道:“那是一棵什麽樹啊?”

“櫻花樹,”聞人語一邊開鎖一一邊說道:“很早的時候就種下了,我爺爺可寶貴它了,不過櫻花落滿了一個院子的時候,也是真的很好看,爺爺都不讓人掃的。”

嬴季輕笑,跟著聞人語來到了那個房間裏面,小木門一推開,裏面就能看到燈光下灰塵在空氣中漂浮著,給人一種昏暗而年久的感覺。

聞人語拉了下門口的一個拉繩頭頂的燈泡亮起來,嬴季才打量著這個小房間,裏面都是一些陳年的物件,掉了漆的櫃子,一把蓋著白布的八仙桌,旁邊只有一把配套的椅子。

最吸引嬴季註意的,是放在墻邊一個朱木箱子,紅色的漆雖然也過了一段時間了。卻也比其他的東西要更加幹凈一些,上面掛著一把銅金色的老式長鎖。

嬴季走過去,把手放在了箱子上面,眼神微動,問向聞人語:“能打開這個讓我看一下嗎?”

聞人語伸手在上面摸了摸說道:“這個是爺爺的東西,我,沒有鑰匙。”

嬴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那你,介意我打開嗎?”

聞人語怔了怔,遲疑著點點頭:“不弄壞的話。”

嬴季看了她一眼,暗暗嘆了口氣,罷了,反正她遲早都要知道這些與她所生活的世界相悖的東西的,也沒有叫她離開,嬴季把手放在了鎖上,手指上一道暗光閃過,只聽到“哢嚓”一聲,長鎖已經打開。

嬴季將其取了下來,放到了一邊,扭過頭就看到了聞人語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樣子,微微低下眉說道:“你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記住,後面,可能還有更加難以讓你相信的東西。”

聞人語張了張嘴,最終問道:“你,是鬼,啊不,仙女嗎?”

嬴季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不要在意這些。”說罷,她伸手將箱子的蓋子掀了上去。

聞人語也只好壓下來心底的疑惑,她不是一個過於頑固的人。

箱子裏面規規矩矩地擺著不知道多少個小盒子,嬴季拿過那個紅色的面具比對了一下,恰好每一個盒子,都能夠容下一個面具。

知木趴在嬴季的肩頭看著箱子裏的盒子,輕輕叫了一聲,爪子不安分地撓了撓。

嬴季隨手拿了一個盒子打開,裏面一塊黃色絹布上面,正擺著一個面具,同體白色,五官上揚,看上去似乎再笑,是一個老婦人的形象。

嬴季將其放在鼻尖聞了聞,跟那個紅色面具上面的味道一樣。

聞人語看到這個面具,有些激動地說道:“啊,這個,這些都是我爺爺親手雕刻的,據說他從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雕這些東西,只不過後來家變,只剩下這麽一些了。”

“嗯,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這些東西。”嬴季點了點頭,將面具放了回去說道。

“我記得我小時候要玩這些的時候,還被他罵過呢。”聞人語隨口打開一個盒子,看著裏面有些猙獰地青色惡鬼形象的面具,帶著回憶說道。

嬴季的手掌在箱子上拂過,拿著角落的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空的,只有一塊黃絹布,依稀能夠看到面具曾經放到過這裏的痕跡。

“咦?”聞人語看著空盒子,有些驚訝地說道:“這個怎麽會是空的?”

嬴季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把之前那個紅色的面具拿出來,放到了裏面。

聞人語霎時間沒了聲音,有人曾把這個面具拿出來過,而且還是在沒有毀掉鎖的情況下?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嬴季,這裏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就只有她一個了吧。

嬴季當然知道了她在想什麽,無奈地說道:“不是我。”

“那還會是誰?”聞人語想不通,她確實是不想懷疑這個她在西安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會在沒有人記得的爺爺的祭日來拜祭的人的,但是現在的情況,她想不到第二種可能了。

嬴季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腕,沈聲說道:“相信我。”

還沒等聞人語應答,她擡手拇指在食指上劃了一下,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看著血珠滲出來,她把食指尖點到了聞人語的眉心處。

“你在做什麽?”聞人語不解地問道,她覺得自己也太過於相信別人了,但是她在嬴季的身上又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險感。

她只能感覺到,這個女生,天生就是讓人信任的。

“在讓你看到事實。”嬴季說著,將大箱子往一邊搬了搬,轉了一周,讓箱子原本的背面面對著兩個人。

聞人語震驚於這個女生小小的身子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但是想想她之前表現的根本不是人的事情,也就釋然了,更讓他驚訝的,是嬴季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嬴季蹲下身,手指在箱子靠下的位置敲了兩下,不知道拽著什麽,看向聞人語的目光有些鄭重起來。

“怎麽了?”聞人語有些緊張地問道。

嬴季抿了抿唇,手上微微用力,竟拉出來一個不如三指寬高的小抽屜。

聞人語看到一個青釉色的面具,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小房間裏面突然就起了一陣風,聞人語習慣性地看向窗戶,那裏是關著的但是在窗戶面前,卻站著一個人,準確來說,是只鬼。

那個女鬼身上穿著覆雜寬大的衣服,臉上正戴著那個面具,聞人語這才看清那是一個女人的形象。

女鬼的頭發有一半松松垮垮的,透過面具,是一雙極其正常的眼睛,正呆呆地跟聞人語對視著,似乎不相信她能夠看到自己。

聞人語也是盯著女鬼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她在哪裏見過那雙眼睛。

等等,她能夠,看到鬼了?她猛地睜大了眼眸,伸手毫不猶豫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不是夢。

嬴季揚了揚手,手腕上的鈴鐺響了響,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她上前一步對著那個女鬼說道:“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麽會被困在這裏,可以告訴我了吧?”

女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聞人語,突然在原地變得虛幻起來,下一瞬就沖向聞人語,消失在她的眉心處,只有一個面具,突然沒了支撐,掉到了地上,發出聲音,旁邊的聞人語也閉上了眼睛,像是暈了過去。

四十五 狂言師(陸)

聞人語只覺得自己看到那個身影之後不久,大腦就變得一片昏沈,在之後就失去了意識,朦朧之中,朦朧之中,像是做了一個遙遠的夢,更像是,別人的記憶。

像是民國時候的場景,但是並不像是在中國的樣子,周圍的人都穿著華麗或者優雅的和服走在路上,周圍人很多,熙熙攘攘地,連說的什麽都清不清楚。

正是夜裏,但是他所看到的場景卻是一片的燈火通明,各種樣式的燈籠被掛在旁邊的攤販支起來的架子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看到這個場面。

野村千雪手裏護著兩個蘋果糖從人群裏擠出來,來到一個穿著藍色白色碎花和服的女生身邊,帶著抱歉說道:“對不起啦小優,讓你等了這麽久,人實在是太多啦。”

“沒關系啦,”井上優晴接過她遞過來的蘋果糖笑道:“難得來一次廟會,沒想到人這麽多呢。”

“是啊自從畢業之後就很少來過了吧。”野村千雪輕輕舔著蘋果糖,兩個人一起往前盡量避過人群。

“說起來這次會來,還不是因為小雪你的哥哥啦。”井上優晴站在一個攤位面前叫道:“兩份章魚燒。”

“我們吃不下這麽多的啦。”野村千雪拽了拽井上的袖子小聲說道。

“沒關系的啦,”女生笑著說道:“反正今天還有很長時間呢,再說了,千雪吃不完的,我可以幫忙啊。”她說完戳了戳自己的臉,像是戳出來一個酒窩。

野村千雪無奈地笑了下,嘆了口氣說道:“好,你喜歡就好。”

井上優晴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能再要一份丸子嗎?”

野村千雪楞了一下,撲哧笑出聲來,扭頭看到了斜對角處的賣團子的攤鋪,擺了擺手說道:“好啦好啦,我去買,乖乖在這裏等我。”

“嗯,謝謝。”

野村千雪在人群中掙紮,不由得再次感嘆一下人的數量,明明剛剛看起來只有幾步遠的那個寫著團子的燈籠,現在卻在人群裏挪了半天也走不過去。

她正有些慌亂著,旁邊的人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腰間劃過,然後耳邊響起來一個好聽的男生的聲音,說著帶著口音的日語:“餵,你在做什麽?”

“哎?”野村千雪把眨著眼睛轉頭去看出聲的方向,卻見到一個穿著西裝,在人群中有些紮眼的男生,正握著旁邊穿著淺灰色和服的男人的手腕,在男人的手裏,還握著一個粉色的荷包。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自己的,上面還有自己親手繡上去的櫻花圖案。

被抓住的男人有些慌張地叫罵道:“你幹什麽?”

那個男生皺了皺眉,手腕上的力氣加大說道:“你偷了這位小姐的錢包,還問我幹什麽嗎?”說罷他將男人手裏的荷包拿出來遞到了野村千雪的面前問道:“這是你的吧?”

“啊,嗯。”野村千雪小聲地說著,伸手去接男生手上的荷包。

她擡頭看著男生怒視著那個男人的側臉,眉鋒很是淩厲,鼻子挺立,嘴唇緊緊地抿著,眼中有怒氣,但是周圍的燈籠映進去,她卻看到了絲絲溫暖。

趁著她拿到錢包的時候,那個男人突然掙脫了男生的手,粗暴地撥開人群逃了出去,男生楞了一下就想去追,但是那個男人已經很快就在人群中消失了蹤影。

她看著男生不滿地擰著眉頭的樣子,輕聲說道:“那個,謝謝你。”

“沒關系。”男生回過神來,看著她露出一絲柔和說道。

“餵,千雪!”井上優晴手裏拿著章魚燒跑過來,有些緊張地看著野村千雪說道:“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到這裏有動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看上去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沒事,小優,”野村千雪拽了拽她讓她小聲地說道:“剛剛我的錢袋被偷了,多虧了這個……”

她扭過頭想要介紹男生,卻發現人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看不見男生的身影了,她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還沒問問他的名字呢。

“啊,是這樣啊。”井上優晴聽完野村千雪的話,拿著丸子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想要找到他,跟他道個謝?”

“是啊,不過他很快就不見了呢。”

“你是真的只想道歉?”井上優晴的眼睛彎起來,調笑地說道:“你確定,你不是想要和那個長得不錯還有正義感的男生認識一下?”

“小優!”野村千雪紅著臉去打她。

井上笑著躲了躲,不遠處傳來煙花的聲音,天空上立刻就綻開了光彩炫人的煙花,兩個女生都不由得停下腳步擡頭看著,臉上有被煙花映下來的光芒,不由得有些癡了。

“真好看啊。”野村千雪輕聲感嘆道。

“是啊,”井上應著,將一個丸子送到嘴裏,咽下去之後突然叫道:“已經這個時候了!千雪,表演要開始了!”

“啊?”野村千雪有些微楞,卻已經被迅速解決掉丸子騰出來一只手拉著袖子往前跑去。

“哎呀,你都忘了嗎?你哥哥要表演的狂言劇啊!”井上優晴邊跑邊說道:“你忘了我們就是為了看他的第一次公開演出才來到這裏的嗎?”

啊,真的差點忘了呢。

野村家是世代傳承的狂言劇表演家族,而今天,就是他的哥哥第一次上臺演出,所以在會邀請她們來看的,這麽重要的時刻,怎麽也不能錯過的啊。

舞臺在廟會的最盡頭處,拼命擠過人群,兩個人總算來到了搭建的舞臺邊,附近已經擠滿了人,井上優晴穿著粗氣一邊拉著野村千雪往前面擠著一邊說道:“總算是趕到上了,真是的,這麽總要的時刻,你怎麽給忘了呢,哥哥內心一定很傷心吧。”

野村千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終於擠到了前面的座位處,說是座位,只是鋪在地上能夠讓前排的人跪坐著的席子罷了,不過他們的位置還算是留著的。

坐下平覆了呼吸,野村千雪一邊小口地吃著丸子一邊聽著井上優晴說著她的哥哥為了這次表演準備得有多努力一類的話,說起來,他們兩個算是青梅竹馬來著呢。

四十六 狂言師(柒)

表演很快就開始了,舞臺上響起來音樂聲,因為在外面搭建的舞臺,狂言中唯一會使用的大型道具,櫻花樹在現場就有一個剛好的,不需要特意布景,倒讓人覺得多添了幾分和諧。

今天表演的曲目是《兩個大名》,兩個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力,而爭先讓一個路人幫他們拿著大刀,最終卻被路人逼迫交出來所有財物還被羞辱,最終血本無歸,而諷刺大名的愚蠢和不作為的故事。

野村千雪的哥哥在這裏邊就是那個路人的形象,她總算吃完了有些甜膩的團子,將章魚燒遞到了井上優晴的手上,自己拿著蘋果糖慢慢地舔著。

臺上的大名穿著黑色繡著千紙鶴團的寬袍,屈膝在舞臺上跟另一個大名爭執著,野村千雪看著男人在臺上抑揚頓挫地唱詞,眼中有些驕傲,那衣服是她親手做的,如果不是這場劇沒有戴面具的角色,自己做的面具也能上臺呢。

不管是狂言還是能劇,一向都是男人們的天下,女子,是沒有學習的資格的,也許是因為從古至今就沒有女子學過的習俗吧。聽著臺上傳來的唱詞,野村千雪的微微斂眉,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

“哥哥做的可真好對吧。”井上優晴戳了戳野村千雪的胳膊笑道,她一向很喜歡這個哥哥的。

野村千雪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將自己的目光重新投回到舞臺上,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啊,是的呢。”父親也對哥哥給予厚望呢。

她還是止不住地跑神,完全聽不懂臺上在說什麽了,卻聽到了身後兩個男生的對話。

“嘿,第一次看,感覺怎麽樣?”聽上去像是一個本地人。

另一個比較沈穩的男聲穿來:“服裝很講究,費了不少功夫吧。”是熟悉的帶了口音的聲音。

野村千雪坐直了身體向後看去,就在她身後,真的是那個男生,後者顯然也註意到了她,對著她輕輕頷首,眉目些許溫柔。

野村千雪楞了一下,臉上突然有些發燙,她連忙點了點頭,扭過頭去看臺上,沒註意到男生在她扭頭之後臉上一閃而逝的失落。

狂言只是一些短小的喜劇,一場下來,四十分鐘是極限了,何況《兩個大名》本就不是特別長的故事,野村千雪本就心不在焉,等到結束的時候,才慌慌張回過神來,就被井上優晴拉著去了後臺見哥哥。

他身後男生看著地上粉紅色的那個錢袋,有些無奈地垂下眉來,伸手把它撿了起來。

野村千雪在後臺的門口,臉色紅的可怕,他應該看到了吧,她摸著自己空了的腰間,伸手捂了捂臉,天啦,千雪你怎麽會做出來這種事情啊,把錢袋故意丟下什麽的,也太羞恥了吧,要是沒被那個人撿到怎麽辦……

“小雪,你怎麽了?”井上有些擔憂地問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奇怪,而且臉還這麽紅,不會是受了涼了吧?”

野村千雪擡頭對上自己好友詢問的目光,連忙搖了搖頭說道:“啊,不,不是的,可能是剛剛跑到人群裏,有些悶熱吧。”

“是這樣的嗎?”井上優晴喃喃道,但是註意力很快就被換了衣服走出來的哥哥吸引,迎了上去說道:“恭喜……”

“啊,謝謝你們過來,”男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臺下有熟悉的人的話真的很讓人安心呢。你們玩的開心嗎,還要再吃點什麽嗎?”

“剛剛已經吃了很多了,但是野村你要是想要請客的話,我還能再吃點哦。”井上笑嘻嘻地說道。

“沒關系,今天這麽難得的機會,就盡管玩吧。”他也笑道,又看向一邊的野村千雪問道:“小雪呢?玩的怎樣?”

野村千雪回過神,用絕對算不上是精湛的演技說道:“說的是呢,好不容易來一次,好好玩玩比較好,但是我的錢袋,剛剛不知道掉到哪裏了哎。”

“啊,不是吧?”井上優晴有些不敢相信地拍了拍額頭說道:“真是的,你小心一點啊。”

“我想應該是丟到觀眾席了,我自己去找就好了,你們兩個先去玩吧,等我找到就會去找你們的!”說著她連忙轉身跑開,生怕她自己再露出來什麽不應該的情緒。

裝作沒有聽見後面兩個人的叫聲,野村千雪有些著急地想觀眾席跑去,因為只是換了別的節目,所以還是有很多人,她躲在舞臺旁邊的柱子旁,卻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男生。

不會是走了吧,她拍了拍臉,自己到底都做了一些什麽蠢事啊,這麽看來錢袋應該也不會在了吧,畢竟人那麽多……

正這樣想著,她有些失落的轉身,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好看的男聲從她的頭頂響起來:“請問一下,你在找的,是這個嗎?”

野村千雪猛地擡起頭來看過去,那個男生正一手拿著自己錢袋放在她的面前,臉上帶著笑容看著自己。

在往上,正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瞳孔裏面倒映著燈光還有自己,她睜大了眼睛,猛地後退一步,頭腦勺毫無防備地撞到了搭建舞臺的柱子上,讓她不由得痛呼一聲。

“你沒事吧?”男生連忙拉過她,伸手在她碰撞的地方揉了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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